时光旅人
飞书用户6368
王国伟:Pr人手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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造假的艺术:从月薪5千到年薪50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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造假的艺术:从月薪5千到年薪50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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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言:
锈蚀的巨轮与未眠的舵手
pr行业是一艘正在缓慢锈蚀的巨轮。
它的龙骨里沉淀着黄金时代的余晖,甲板上却爬满了新时代的藤壶。那些镶嵌着品牌logo的铜质铭牌正在海风中氧化,而底舱的排水泵永远在超负荷运转。我们——这些被困在船舱里的PR人——在经年累月的摇晃中,早已学会用膝盖感知风浪的级别。
林姐是少数仍坚持在舰桥守夜的人。
她懂得如何用优雅的手势调整吃水线,会在暴风雨来临前把昂贵的瓷器收进防震柜,甚至记得在每月十五日给救生艇上蜡。在所有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冰山尖叫时,她还在用铅笔计算着沉没的精确时间。这种近乎偏执的体面,是这个行业最后的防腐剂。
而其他人呢?
有人在宴会厅跳着永不停歇的华尔兹,假装没听见船体的呻吟;有人把自己锁在洗手间,对着镜子练习得体的微笑;更聪明的早已学会用香槟杯接雨水,并称之为“新式媒介矩阵”。只有游离这样的傻瓜,还在徒手擦拭着早已模糊的舷窗,妄想看清真正的海平面。
我们这代人,注定要见证某种终结。
在数据洪流冲刷过的控制室里,那些老式仪表盘偶尔还会闪烁起微弱的光。那是奥美辉煌年代的余韵或大卫·奥格威时代的回声。但更多时候,我们只是沉默地站在倾斜的甲板上,看着星空与海面以同样的频率破碎。
程谦是第一个发现救生艇漏洞的人。
他最终选择纵身跃入黑暗的海水,不是因为勇敢,而是因为再也无法忍受船舱里混合着香水与锈迹的空气。而留在船上的人,有的变成了新的铆钉,有的活成了会呼吸的幽灵。
这份手记不是挽歌。
它只是某个午夜值班时,我用打火机烧开红酒瓶封,蘸着酒液在航海日志上写下的潦草笔记。当这艘船最终沉入数字海洋时,至少会有人记得:
我们曾如何笨拙地爱过这个正在消失的行业
,又如何在涨潮时分,保全了最后一点属于人类的体温。
现在,请随我走进这座正在进水的迷宫。小心台阶,当心您的高跟鞋卡进甲板的裂缝。记住,在彻底沉没之前,这里的一切都还保持着诡异的平衡:香槟依然冰镇,弦乐队仍在演奏,而真正的潮水,才刚刚漫过我们的脚踝。
王国伟
于2025年春
题记
理想主义是奢侈品,公关是卖奢侈品的橱窗。
我们卖的不是真相,是人们愿意相信的真相。
正文
pr人手记01:廉价才是最大的竞争力
——我在期望薪资那栏空白处,填了个「按公司标准」
我叫王国伟。2020年的夏天,广州的空气里飘着消毒水的气味。我至今记得收到公务员考试落榜通知的那天,窗外下着黏腻的梅雨,手机屏幕上的「未通过」三个字像三把刀,把我暨南大学四年汉语言文学积累的理想主义扎得千疮百孔。
宿舍里,室友陈哥正对着镜子打领带。他考上了某区委宣传办。“国伟,要不跟我去北京?”他临走前问我,领带上别着的党徽在台灯下闪着冷光。那年春天,疫情让整个就业市场陷入寒冬,我们这届毕业生成了高校扩招后最惨烈的一批牺牲品。大学四年,教室里挤得像沙丁鱼罐头,毕业时却发现连罐头厂都不要我们。
我的第一场面试在某家本土广告公司。会议室里,戴着N95口罩的HR隔着两米远的距离问:“能接受单休吗?现在是特殊时期,很多公司都在裁员,我们还能招人已经很不错了。”
第二家是家网红MCN机构。前台把我领进直播间时,一个穿着JK制服的女孩正在镜头前试色口红。“我们这里早十晚十,不过你放心,加班到凌晨可以打车报销。三十块封顶。”招聘负责人看了眼我的简历,又说:“汉语言文学?现在学文科的太多了,我们更想要会剪视频的。”
最讽刺的是第三家面试。等待时我数了数,走廊里坐着二十多个应聘者,全都戴着口罩,眼神空洞得像流水线上的零件。轮到我的时候,面试官第一句话是:“你知道现在有多少大学生找不到工作吗?”
就这样在单休、996、月薪四千的offer里挣扎了半个月,我的邮箱里堆满了拒信。作为刚毕业的男生,我只有两件像样的白衬衫来回换着穿,这下又要多一笔干洗开支。直到那个雨天的下午,我坐在珠江新城一栋玻璃大厦的32层,透过落地窗能看到空荡荡的CBD街道。对面是银轮公关的媒介总监林姐,她身后整面墙的获奖证书在昏暗的办公室里闪着微光。
“疫情期间我们还在扩张,”她翻着我单薄的简历,突然指尖在简历某处悬停:“你在校期间办过独立影展?《新浪潮电影中的空间隐喻》这个选题……”她突然抬头,目光落在我腕间的手链。银链坠着枚微型胶片齿轮,是前年戛纳电影周限量纪念品。而我用余光瞥见,似乎林姐的手腕上也带着相同的一条。
我喉结动了动,这细节本不该出现在求职场合。她却将咖啡杯推向桌沿,杯底与某张倒扣的相框轻轻相碰,她顿了顿,指甲在实木桌面刮出细痕,突然问:“知道什么是KOL吗?”
我有些摸不着头脑,但是还是回答:“Key Opinion Leader,关键意见领袖。”
“最近三个月微博粉丝增长最快的领域是?”
“美妆和科技。”我脱口而出,暗自庆幸昨晚熬夜刷了行业报告。疫情居家期间,美妆教程和科技产品测评确实霸占了各大平台。
我瞥见林姐嘴角微微上扬,合上简历:“月薪五千,双休,下周一来上班。”她顿了顿,“银轮从不提倡加班文化,当然,”她意味深长地补充,“完不成工作另说。”
走出大厦时,雨已经停了。我站在珠江新城空旷的街头,看着手机上刚收到的offer,突然想起社交平台上那些“毕业即失业”的哭诉。五千块,双休,在2020年的夏天简直像个童话。
那时的我天真地以为,2020年已经是就业市场最黑暗的时刻。直到很多年后的今天,当我看到新一届毕业生在招聘会上挤破头的视频,才明白中国大学的扩招机器从未停止运转。它源源不断地生产着廉价劳动力,把一个个“孔乙己”送上社会的流水线。
早晨的地铁像一场无声的战争。珠江新城站永远挤满了西装革履的“沙丁鱼”,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相似的麻木。我夹在人群中,后背紧贴着某个陌生人的公文包,鼻尖萦绕着廉价发胶和早餐包子的混合气味。车门关闭的瞬间,一个穿高跟鞋的女人踉跄着撞进我怀里,她的咖啡洒了一半,褐色的液体顺着我的衬衫袖口滴到裤子上。
就这样,我成了一名媒介PR。后来我才知道,当时组里刚走了一个人,而应届生里,我的期望薪资最低。其他人都要六千起。林姐选择我,仅仅因为我在期望薪资那栏空白处,小心翼翼地填了个「按公司标准」。